(5)
在流浪儿童的救助中心,我遇到了人生中极为重要的生活老师,在救助站拥挤的床上,总共会躺着三个以上的小孩,这些小孩都是在“宇宙大告警”事件之后才出现的,根据院长的统计,一天就有超过10个家庭的人把他们的孩子送到这里,多的时候有上百个家庭,我还亲眼看见附近的大楼上有一对母女抱着从天台上坠落下来,下面围绕着一圈警戒线,可是救护车迟迟没有来,一朵小花在她们的旁边摇曳着,那里是流浪儿童做手工的花园,已经没有人在乎美被破坏了,连生命的退场也变得嘈杂和凌乱起来,那时候我还不清楚宇宙大告警究竟描绘了一个什么样灰暗的图景给大家,让大家抛弃了道德、家庭还有生命。
(资料图片)
苏婷老师是我的生活老师,同时也是文化课老师,只不过最近流浪儿童的接收与登记让她们忙碌了不知道多少个24小时,我在这里看着越来越多的义工收拾行囊离开,似乎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义工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他们的离开,在半夜就搭乘出租车走掉了,与自己微不足道的羞愧相比,他们更害怕来自我们的指责,我坐在窗台面前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也生不出多少怨气。
生存的渴望与死亡的恐惧,本来就是自然界普遍存在的现象,却又有多少人压抑着它而想要获得所谓道德高尚的名头呢,到头来还不是败下阵来。
不如坦坦荡荡做自己。
所以苏婷老师是我在大灾难期间,唯一愿意信任的信息来源,她连死都不怕,自然也不会再欺骗我们了,因为我们这些孩子,肯定是要跟她一起迎接宇宙末日了。
“我们开课要上的第一堂课。”苏婷老师脸色有些憔悴地说,“也是最后一堂课,生命安全通识课。”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中学的物理教师,他是苏婷老师的男朋友,在宇宙大告警事件后,就一直陪在她女朋友身边。省教育厅已经下达了通告,希望所有的中学教师,大学老师也好,就近向恐慌的人群普及宇宙末日的真实场景,切勿听信谣言自寻短见。
在那个通告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任何官方平台听到任何消息了,冷冰冰的手机已经关机,大家再也收不到任何消息来源了,因为附近的火电厂已经停止工作了,没有电力,大家的生活一下子退回到新中国成立时那一穷二白的样子。
“孩子们,我们上的课非常简短,在灾难面前,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同样的,学校里交给你们的谦卑谦让也是完全不需要的,你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地抱团取暖,等着大人们帮你们。实在不行,你们必须要学会…”苏婷老师十分不忍地停顿了一下,“自己去争取。”
“可是大人们已经跑掉了。”一个12岁的小女孩举起了笔直的右手。
苏婷老师示意她不要在乎那些礼仪了,现在要保存体力最要紧。
“是啊,大人们跑掉是因为他们听信了谣言,茫茫宇宙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这地球他们都出不去,只是徒劳无功。”
“可是,听我父母说,他们已经弄到了神舟飞船的船票,然后开着车去文昌发射基地了,而他们把我丢下,是因为他们说小孩子在太空的生存率比大人低。”
苏婷老师的男朋友跟她解释,“不是这样的,大人的体重比小孩不知道要重多少,在宇宙航行中,载荷比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个生存率,是指宇宙飞船发射升空产生的压力会压坏你的身体的。”
“那我的爸爸妈妈能够幸存下来吗?”
这个问题把苏婷和物理老师问住了,苏婷老师眼角忍不住流出泪水,把小女孩的头拥抱在怀里,“善良的孩子保佑你。”
物理老师说道,“没有人能在这种压力下活下来的,因为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宇航服。大家的赤身裸体根本抵抗不了这个宇宙压力常数。”
“那为什么他们要跑?还丢下我们?”一位个头有点大的看起来已经15岁的男生问,他的话里还带着怒气。
“他们就是怕死,怕死的要命!”另外一个男同学站起来回答。
“那我们就要把他们留下,既然他们能活,我们要死的话,我们就该跟他们拼命,跟他们同归于尽!”个头大的男生挥舞着拳头砸在书桌上,眼泪止不住哇哇地流。
物理老师并没有劝阻这个男生,要知道这种思想在平时课堂上他肯定要出言制止的,可是现在,他本身的思想要比这个15岁的男生更加极端,更加痛恨。
“是啊,我们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所以我们必须要先比他们活得久!”物理老师狠狠地在黑板上划了一条直线。
“孩子们,如果你们现在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那就我来给你们一个目标!”
苏婷老师的眼中露出了恐慌,她连忙制止她的男朋友,“不可以这样的,不要向孩子们传递仇恨。”
可是孩子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神里都迸发出愤怒的火焰,其中就包括我。
“苏老师,抛妻弃子的人是不是杀人犯?先跑掉抢夺别人生存权的人是不是罪犯。罪犯是不是要接受审判,接受刑罚。”我大喊着说。
苏婷老师陷入了沉思,她知道目前大家的困境,就是那一小部分掌握巨大资源的人造成的,“可是,这场灾难,宇宙才是最大的凶手。”
她的话,立刻让攒动的教室寂静下去,物理老师也别过头去,忍住眼泪。
他很清楚,在宇宙大灾难面前,人类只能认命,就像一亿多年前的那场陨石撞击造成的恐龙大灭绝一样,没有人能够在宇宙级别的灾难面前生还,他们现在至少还有时间可以在这里上最后一堂课,尽管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一堂课。
“我来给大家一个目标。”物理老师从几近崩溃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首先,我们要知道,现在全世界都在爆发一场巨大的恐怖活动。”
“恐怖活动?”孩子们面面相觑。
“是啊,或者说是谣言。”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半圆,“这个谣言说,宇宙末日图景就是时间反演,时间反演的意思就是宇宙时间将倒过来,从未来流向过去。”
“所以这个谣言鼓吹大家进行自杀,这样子既能避免了现在的痛苦与之后的痛苦,还能在宇宙时间倒转的时候重新复活,这样子他们的人生就不用经历这场变态般的折磨了。”
“所以现在全世界每天都有几十万人自杀。”
我跟其他孩子一样,都被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所震惊,难道真的有人会相信,死去的腐败的尸体会重新结合起来,变成完整的过去的自己?
“宇宙的秘密很多,宇宙的神秘是最难以捉摸的。”他给大家科普了一个宇宙学的知识,“几个世纪前,我们包括世界上的全部人,同样也包括那颗人类最聪明的大脑,爱因斯坦的大脑,他也认为宇宙是永恒不变的,是一个有边无界的宇宙,不大不小,刚好那个状态。”
“可是之后的天文学家发现,宇宙正在膨胀,人类观测到宇宙的微波背景辐射是在移动的,你们可以把它想象成宇宙的余温,如果宇宙就像我们在语文课本上描述的那个盘古巨人一样,在宇宙开天辟地之后,他就倒下了,他的身体变成了万物,也就是我们了解的星系,而他在死前的身体是炽热的,就像人的身体也有温度一样,那是一团巨大的能量,比我们的太阳的能量大得多的多,但宇宙这具尸体的温度却在下降,所以天文学家们就通过宇宙的微波背景辐射的变化发现了这样一个反人类常识的宇宙现象——宇宙膨胀。”
大家都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在这慌乱的时代背景下,谁能想到还有一帮孩子跟老师在讨论宇宙物理规律呢,那些大人们都在逃,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听不懂也不愿意去弄懂这些物理知识,他们只知道,说逃不走的肯定是想挤走他们逃亡机会的那些歹毒的人提出的,他们把在生活中运用到极致的生存法则奉为他们最高的信仰,难道还有什么法则能够凌驾在他们靠着一身本领所领悟到的信仰之上吗?没有。如果宇宙要毁灭,他们只要逃到另外一个宇宙就好了,花点钱买张票不就行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宇宙的三种结局。”
“总共有三种结局,第一种就是大家普遍认为的宇宙将永远膨胀下去,这种膨胀会把各个星系之间的距离拉得无限远,最后迎来宇宙的结局——热寂,到那时候宇宙就剩下黑洞,还有一些即将衰变的粒子,宇宙将变得漆黑无比。第二种结局是大撕裂,意思是说推动宇宙膨胀的力量将超过宇宙所有物质产生的引力,然后造成宇宙中所有粒子之间的连接断裂,到时候什么东西都组成不了,地球,还有我们都会被撕裂。第三种结局,也是最可怕的结局,就是宇宙将要塌缩,膨胀到一定程度就停止膨胀,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转而开始向内塌缩,这就会造成所有的东西都聚在一起,包括那个炽热的太阳也会跟我们靠在一起,然后全宇宙重新变成一个奇点,那里无限小无限窄无限密和无限热。”
“就像个监狱!”
“那老师,我们目前的宇宙末日…是迎来了哪个结局?”有个小学生结结巴巴的问,他听不懂这么专业的术语,只知道好像没一个是好结局。
“我们的宇宙结局…很有可能是这三种的最后一个。”苏婷老师说,“因为只有最后一种结局,时间有可能会倒退跟逆转。”
“苏婷。”她的男朋友说,“那只是科学院的猜想,他们在灾难面前昏了头,宇宙就算塌缩,时间也不会逆转的,这打破了热力学定律还有其他的守恒定律。”
“那宇宙末日究竟是什么呢?”苏婷问,她对于物理学并不了解,所以她选择全部信任她的的伴侣,张强。
“宇宙末日,很有可能跟宇宙大爆炸之初的正反粒子湮灭有关,我们来做个实验。”张老师把这间由流浪儿童活动中心改成的教室分开成两边,他让一半的人扮演正粒子,另外一半的人扮演反粒子。
“为什么宇宙刚开始时他们刚好相等呢?”有个孩子问。
“你问的好!”张老师有些激动,“你问到点子上了,我来告诉你,那是因为正反粒子是一对,他们就像一对情侣,是从中真空中蹦出来的。”
“你可以想象宇宙是一片海洋,科学上管这个海洋叫狄拉克海,你们记不住名字没关系,就把它想象成大海,这个大海是有能量的。”张老师在讲台上比划着这个无穷大的海洋,他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激动,他也没想到还会在生命尽头讲物理课,倒像是预言家在预言宇宙的终极灾难,这恐怕就只有物理学才做得到,其他的学科在宇宙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科学家们观察到,真空里会随机产生一对正反粒子对,他们要想出现,必须跟这个大海借走能量,这样子他们才能浮出海面,可是大海也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说给你就给你呢,所以他还会把能量拿回来,而这个正反粒子对呢,他们非常非常小,也非常非常的弱小,所以他们必须要归还回去,因为在这个宇宙中,能量守恒是最大的事情,这可能比生命的意义,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所以他们必须要归还这个能量。”
“他们好惨。”
“不惨不惨,他们随时还会出现的,下一次他们就会出现在别的时空了。他们归还能量的方式,就是相互碰撞然后抵消,这个过程叫做‘湮灭’,因为他们两个刚好完全相反,所以根据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他们就会在彼此同归于尽的过程中,把质量全部变成能量,这样子能量就会重新被这个大海拿回去了。”
“真神奇。”
(6)
“这个还不够神奇,更神奇的在后面。”
“那是什么?”
“就是在宇宙之初,有一大堆的正反粒子对,他们本应该一一对应的,可是结果是一部分反粒子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我问,心里面明显咯噔一下。
“对,消失不见了,这是宇宙的一大未解之谜,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见了。当然我们得感谢他不见了,不然剩下的正粒子就会不复存在,自然就不会有太阳,地球,还有你跟我了。”
“所以我们要感谢反粒子的消失,是吗?”最开始提问的那个小女孩提问。
“是的,我们要感谢它,没要他的让位,我们身体里的正粒子就会跟反粒子湮灭完全,到时候宇宙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宇宙不是慈善家。”我又重复了一遍物理老师说过的话,我看到他的眼神像是遇到知己般那样盯着我,他似乎很感谢我说出了他要表达的核心。
“对,成理同学的话是非常对的,宇宙不是慈善家。反粒子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也会向正粒子一样组成一个宇宙,我们叫他‘反宇宙’”。
“所以现在他来找我们了是吗,就像一对怨侣在分开百亿年后终于找上了门?”苏婷不可思议地说。
“我不确定,至少这个理论有个缺陷,如果反宇宙来找我们了,在物理上可以解释为相对运动,因为我们的宇宙在加速膨胀,而要是真的存在反宇宙,他们也会加速膨胀,看起来就像是两辆朝着彼此驶来的汽车那样,所以最终他们会碰撞在一起,完成138亿年前那场未完成的湮灭的最后之旅。”张老师有些落寞地说道,“要是真的是那样,那也就好了,不管人类逃往何处,都没有宇宙了,自然所有宇宙的文明也不会想要去逃走了,因为我们超越不了光速,而宇宙膨胀的速度已经超越光速了,正反宇宙的湮灭一定是光锥之外的,是不可能避免的。”
“可是外星文明还是发来了‘告警’,在空无一物的‘无物质’状态中,怎么可能生存下去呢?但告警就是提示我们还有机会,还有可能躲避的机会,这个机会会是什么呢?在宇宙只剩下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物质的宇宙中,时空还能存在吗?”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这一定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甚至骇人听闻的技术,而这种技术,在宇宙中的一些高等文明身上,是可能掌握的。
“让人类知道了这种可能,却只能无能为力地面对毁灭,还有比这更加残酷,更加不公平的事情么?”张老师扶住了桌角,没有让他那瘦削的身体倒下。
“张老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散布的谣言,让大家自杀,自己好乘坐飞船逃跑呢?”个头大的男生问,显然他还是非常生气的,“他们告诉别人,说提前自杀就能够避免接下来的苦痛,会不会其实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抢宇宙飞船的船票呢?”
台下所有的学生都投来了目光,有些目光迸发着愤怒的火焰,有些目光透露着绝望,还有些目光已经填满了泪水,只有我的目光显得平静,因为我早就从抛弃我的父母那里得知了部分的真相,只是我想知道张老师是如何定义这场惨绝人寰的大逃杀的。
“别人要活,我们不能阻止他们活。”张老师咬紧牙关,他郑重地看向各位,“可是要我们死,那也绝不可能让我们白白送死。”
“我们必须活下去,哪怕是为了报复活下去。”张老师说着,“我们必须要活的比任何人都久,假如时间真的倒转过来,我们就是第一批‘反宇宙’的主人。”
课堂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
“不过我们不能够动用暴力,我们要是能够在反宇宙中生存下来,我们要替其他那些逃不了的弱者重新制定规矩,然后再去把那些抛妻弃子的罪犯们抓回来,让他们接受制裁。”
“可是…”我站起来问,“我们不是就是由正物质构成的身体吗,怎么可能在反宇宙中活下去。”
张老师擦了擦汗水,“这就得等待了,我们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等待天秤座更多信息传递过来,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先勇敢地活下去。”
“那我们在等待的时候,就什么也不做吗?”孩子们问。
“我们要做,我们要做得比任何人都要更好!”张老师跟苏婷老师对视了一眼,接下来就是这堂课的重点,“我们要提前学习怎么在反宇宙中生存下去。”
以正常大人的思维,他们会觉得荒谬,觉得可笑,面对真正的未知,从来都不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们先开辟出一条道路的,道路的开辟,往往靠的都是创新的教育。这场创新的教育,不断地在未来的时间长河中被反复提起,成为了一束黑暗中的光。
“我们来提前预演一下,如果去观察宇宙中的天体,我们首先会发现什么呢?”张老师提问,“给个提示,宇宙中最危险的天体是什么?”
“是黑洞。”
“那他在反宇宙中会有什么变化呢?”
冷汗爬上了我的额头,全部人鸦雀无声,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盯着我,害怕我,又好奇我的判断,他们把我当做了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可是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会变成…白洞吗?”
“对,很有可能。”张老师大胆地鼓励我,“白洞会跟黑洞相反,他们会把所有的物质喷射出来,高能宇宙射线会把附近所有的星系都摧毁掉。继续推演!”
“可是…张老师。”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同学问,“我们银河系的中央就有个巨大的黑洞,我们银河系会被摧毁么?”
“这得看距离,我们距离银河系的黑洞有万光年,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也有可能不会。”
“那老师,苹果会从地上返回到树上吗?”
“你的提问问的非常好,我思考一下。”张老师想了想,“苹果是因为受到引力的影响,才从树上掉下来的,而牛顿定律在反宇宙中依然是成立的,所以很有可能不会。”
“意思是时间倒转对我们的影响跟引力对我们的影响,引力起的作用更明显是吗?”苏婷问道。
“很有可能。”
“那我们吃的东西会不会从厕所里重新回到我们嘴里…”这个问题让后排的几个小孩吓得跌坐在地,那种场面看起来比死了还要难受。
“到时候我们经历的就是新宇宙的新时间,虽然我不敢保证,但跟我们宇宙的时间应该是不一样的,我们将经历的是一个与我们完全相反的世界,我们是他们世界里多出来的一部分,很有可能他们的时间是反的,我们的时间还是笔直往前的。”
“可真复杂。”
“如果真的要吃厕所里面的那个东西,你们还愿意活下去吗?”
大家都迟疑了片刻,有些人摇了摇头,有些人点了点头。
“那我们会看到他们宇宙的人是完全相反的吗,比如说,他们的世界里,老人是刚出生的,然后慢慢变年轻,最后变成小孩,最后在变成那个…什么受精卵吗?”
“有这个可能。到那时候,我们肯定是要跟他们分开居住,我们的社会跟他们的社会是不互相接触的,不然会有大问题。”
“不过我们的时间是公平的,我们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样的短暂。”苏婷老师补充说。
“还有人提问吗?”
孩子们明显都已经绞尽了脑汁,提不出来任何新的东西了,毕竟时间这个玩意,实在是太诡异了,你说它存在,它看不见摸不着,更像是人类社会给他的定义。可你说它不存在,它确又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爱因斯坦已经用相对论发现了钟慢效应和质量大的天体附近时间会变得缓慢这种现象,现实中关于这些理论的验证还有很多很多。
“我来给大家补充一个我自己的推测吧。”张老师说,“我们的身体很有可能会发光。”
“发光?”
这种说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我们的能量是哪来的?”
“吃的食物里面。”
“更前一点呢?食物比如大米,它的能量是哪来的呢?”
“是从土壤里吸收出来的,土壤里面有营养。”
苏婷老师提醒张老师,“他们还没有学过光合作用。”
“那我们从全地球的角度来看,我们的能量是哪来的呢?”
“太阳。”
“对,太阳,我们所有的一切能量都是太阳给的,也许地球里面存在地热,这个能量不是太阳给的,但是绝大部分能量,都是太阳给的。”
“难道太阳,要把我们的能量全部拿回去?所以我们才会发光?”
“是的,我们身体的能量会以电磁波的方式向我们的太阳归还能量。”
“啊,那太阳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没有太阳,你之前就都不在了,现在说风凉话有什么用。”“太阳给地球的能量本来就很少很少,大部分都浪费在太空里面了。”“那我们没有了能量,会不会就活不下去了。”
孩子们吵成一团,张老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他对于自己的推论,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因为他是彻彻底底的“末日派”,认为人类文明是不可能在反宇宙中活下来的,那太违反现有的一切物理规律了,要投进去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即使是天秤座的文明也没有办法,他们也是更高等文明的传声筒。
可是,他还要给孩子们希望,他不知道他那简单的善举,拯救了多少后来的人类,此时此刻的他,只是单纯觉得孩子们是无辜的,觉得那些弱者也是无辜的,他们没有能力就只能等死么,这样的价值观下,人类的文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就算存在,那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阶级社会,拥有飞船技术的阶层将会在残酷的太空中成为新的皇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多出来的人扔到宇宙中去,并且自认为是非常正确的事情。
即,活着便是无限膨胀的意义。
同样的,他也知道,在宇宙中,道德是最没意义的东西,所以他现在正纠结着要不要传授复仇的种子给这些无辜的孩子们,让他们向那些逃亡的特权阶级复仇,虽然这些孩子们是活下来了,可是那血腥的终点,能够支撑这间流浪儿童中心以外的那些被丢在亚洲大陆、美洲大陆、非洲大陆、欧洲大陆的人们拥有活下去的信心吗?
“我只要先让孩子们活下去就好了。”张老师心里面默念着,苏婷老师抓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们要一起让这里的孩子们活下去,这就是他们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唯一存在的意义。
许多许多年后,当我在太空电梯上凝望着这蓝色的星球时,我总会想起那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正满怀期待地看着曾经的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参与了“时空长廊”的建设,那是他们用知识和爱换来的生存的时间,那时候的地球,已经没有人在生孩子了,只有大逃亡中幸存的孩子们,不到百万的人口新生力量,参与了这场浩瀚的建设工程。
逃亡的人类已经回不来了,他们的飞船燃料都是一次性的,不可能进行减速甚至调转方向的航行,如今的人类社会已经不怎么在乎他们了,因为就在他们逃亡之后,天秤座附近的文明就发来了更多的信息,他们明确表明有躲避灾难的机会,就是建造时空长廊,在长廊里躲避灾难,这个长廊就像是我们宇宙提前制造出来的小小的“反宇宙”一样,可以提前乘坐他前往那个未来,这样子就能在彻底的湮灭之前,成为新宇宙的一员。
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剩下的孩子们把张强老师和苏婷老师的骨灰交给了我,希望我能够携带他们残留的物质前往新宇宙,这是苏婷老师的期望,而张强老师却说,如果骨灰会与反物质发生湮灭,就让他们的一切都留在旧宇宙吧,这样子他们就能够化成一团宇宙最盛大的能量,像烟花那样以光速朝着未知前进。
而我则流下了泪水,因为他们的灵魂,就像是他们描述的那一对正反粒子一样,在湮灭之后,灵魂将回归大海,或者重新变成那永远相互缠绕的蝴蝶,在宇宙的另一片虚空中舞蹈。
永不停息。